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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勇气与从容:足球场上的极致技术—帕年卡与他的故事

综观当今足坛,“帕年卡”已是一门相当成熟的点球技术,从齐达内、皮尔洛再到梅西,每当有球员成功使出时总能赢得满堂彩。不过这样的技术其实源自于一次的游戏,首次于正式比赛出现时甚至引发足坛的激烈争论,是谁发明了帕年卡,而背后的故事又是如何呢?

你听过“帕年卡”吗?

这是一种操刀点球的射门技术,点球手透过射门前的动作欺骗门将进而晃开其重心后,将球以抛物线状往球门中央送去,华语圈球迷多称这类射门为“勺子点球”,名字源自于球在空中飞行时的轨迹类似勺子(汤匙)的形状。

不过,要成功使出“帕年卡”其实不如画面上看的简单,整套技术的重点有二,其一在于“欺骗门将”,点球手必须透过动作或节奏让守门员先一步往左右两侧扑出,其二在于“搓球力道”,一旦脚法不够细腻,球可能过勐而击中上方门柱或是过轻而无法越过守门员。另外,根据国外的运动心理研究指出,“稳健的心态”更是使出“帕年卡”的必备条件,球员选择在什么样的环境及情况下使用,以及能否“承担”罚丢的后果,都会是影响最终成功与否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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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成就名场面

这一切的故事源自于1976年举办的第五届欧洲足球锦标赛,两支参与决赛的队伍分别是捷克斯洛伐克队和西德队。

这里有个非常有趣的背景故事,那就是此前所有的欧锦赛决赛是没有十二码罚球大战的,也就是说比赛若于延长赛后维持平手,两支球队必须择日再进行一场比赛来决定冠军归属。根据当时史料,若发生上述情形,原先计划是于两日后的周二夜晚再赛一场,但就在比赛开始前没多久,西德足协向大会请求直接在延长赛后以“点球大战”的方式决出赢家,而这背后的原因众说纷纭,官方给出的答案是“避免球员过度操劳”,但根据捷克斯洛伐克球员们赛后的爆料,西德足协实际上是以“球员们已经安排好后续的假期”为由申请规则改动;有鉴于西德是世界杯及欧锦赛卫冕冠军并于赛前备受看好,捷克斯洛伐克的一众球员认为再踢一场也不一定能胜出,因此便同意了这个安排,但大家没想到的就是这个决定诞生了足球史上最经典的一幕以及后续延烧多年的争议。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场决赛就在1976年6月20日于贝尔格勒的红星体育场登场。开赛两分钟,捷克斯洛伐克就靠着中锋扬·什韦利克门前的破门取得领先,随后第28分钟再靠着中场球员卡罗尔·多比亚什的远射世界波,将比分差距拉开至两球。不过,西德的反击来得很快,他们在三分钟之后凭借迪特·穆勒的凌空抽射追回一球,并于此后疯狂发起进攻。然而,直到第89分钟,西德队在获取一次角球机会后,才凭借对手门将的出击判断错误得以头球破门并追平战局。

由于双方都无法在延长赛中越雷池一步,因此这场比赛成为欧锦赛史上第一场实施十二码点球大战的决赛。进入点球大战后,先踢的捷克斯洛伐克靠着右前锋马里安·马斯尼的操刀顺利破门,而另一边的西德队也靠着中场球员赖纳·邦霍夫的主罚追平战局,随后双方两点都顺利破门,比数战成3比3。然而,就在捷克斯洛伐克成功踢进第四点后,接下来操刀的西德队球员乌利·赫内斯(后来担任拜仁高层的那个赫内斯)却来了个“宇宙开发”,此时捷克斯洛伐克迎来赛点机会,只要操刀的安东宁·帕年卡能顺利踢进大门,捷克斯洛伐克就能抱回欧锦赛金杯。

优雅、勇气与从容:足球场上的极致技术—帕年卡与他的故事

故事说到这里,我们先把时间拉回1974年。

1974年,身为进攻中场的安东宁·帕年卡时年28岁并效力家乡球队—布拉格球会波西米亚人,他在那年面对皮尔森胜利的一场比赛中罚丢两粒点球,自此帕年卡决定在训练结束后加练自己的罚点技巧。帕年卡那时会找队上的门将兹德涅克·赫鲁什卡一起练习,两人还会赌一些小东西,例如一杯啤酒或热可可,规则其实也很简单,五球的机会里就看是进球多或是被扑出的球多;刚开始,赫鲁什卡通常都能“满载而归”,这逼得帕年卡必须思考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在与门将的对决里获得更大优势。

“我后来时常在夜里躺着思考如何在对决中取得上手,最后我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守门员通常会等到最后一刻才去预测来球路径,且必须在球被踢出去前就要向球门左下或右下扑去,这样才会来得及挡下球。因此,我想到可以做出假动作,之后再往球门中间轻轻射去,这样说不定比较容易取得进球。”

——安东宁·帕年卡于2016年接受采访时说道

实际上,在1974年的世界杯决赛中,荷兰队的约翰·内斯肯斯就在罚点时做出一个创举,那就是“往中间射门”,当时的球员只会瞄准左右两侧,而内斯肯斯在操刀前认为西德队门将迈耶大概已经猜中自己在瞄准球门右侧,因此最终选择往球门中央大力轰门,想不到效果意外的好。不过,这与帕年卡后来采取的射门方式有非常大的不同,布拉格人要的不单是欺骗门将的重心,还要制造时间差让门将无法再进行补救,而内斯肯斯往中间轰门的做法仍是有可能被守门员的脚给挡出。

此后的练习中,帕年卡三番两次用这招骗走赫鲁什卡的“荷包”,并开始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友谊赛中使用,之后他也将这项绝学发扬在捷克斯洛伐克联赛,甚至在欧锦赛前一个月的联赛中还有他使用的纪录。由于帕年卡成功率极高,因此在国内的赛事中没有人会阻止他使用,但当帕年卡在欧锦赛决赛的前一晚告诉室友伊沃·维克托自己会在机会来临时用上这招时,作为门将的维克托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甚至苦苦哀求不要这么做。

“当时,我1000%肯定自己会在决赛上的点球机会使出这招,而我也很确定自己会成功!”

——安东宁·帕年卡于2016年接受采访时说道

事后证明帕年卡是对的,因为他不仅在决胜点上使用了,还击败德国史上最伟大门将之一的塞普·迈耶。

只见帕年卡快速向球冲去,并亮出身体右侧以暗示球会往迈耶的左侧射去,但帕年卡在最后一刻放慢了速度,就在德国门将往自己预期的方向扑去后,布拉格人将球轻轻往球门中央挑去,捷克斯洛伐克也因此凭借这记点球在这场决赛中胜出,夺得了该届欧锦赛冠军,而后世将这类的操点方式称之为“帕年卡(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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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点球杀死了我的生涯”

一颗致胜点球除了为球队迎向胜利的曙光,也为一个摇摇欲坠的共产国家带了一些能量。

就在捷克斯洛伐克拿下冠军后,全队光荣地返抵布拉格,要知道这时是“布拉格之春”爆发后的八年后,街道上或许不再那么频繁地出现苏联制的坦克车,但大型集会少了很多,只有国外政要莅临才会聚集一些人潮,就连帕年卡事后回忆时也说道:

“当时我们根本不期待有人会热烈地欢迎我们回国,过去只有国外领导人到访的时候才会在街上安排一些年轻人,可是他们是被强迫的。那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走上街和我们热情地打招呼及表示感激,我此前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那些事情,对我而言,那时足球生涯中最美妙的一个瞬间。”

然而,欢乐的氛围没有持续几天,帕年卡开始因那颗点球的“操刀方式”而遭受西欧媒体的严厉斥责;由于那次的射门绝对称不上“循规蹈矩”,不少西方媒体及球迷开始将那球与政治挂钩,除了栽赃帕年卡就是因为信奉共产主义才会想到这些“花招”外,还有人指涉帕年卡那次的射门就是对共产主义制度的蔑视。

“我从未想过政治可以和运动或足球这样被联结起来,但事实证明要有些人刻意地这么去思考,当政治圈讨论这件事时,他们或许会把这球当作是我对国家制度的轻视。我常在想,如果最终没有打进那球,我可能得承受一些后果。”

实际上,西方媒体们最初对于捷克斯洛伐克的胜利并不感到负面,甚至一名德国记者在文章中写道:“我们或许可以透过这场比赛交到更多朋友。”

然而,另一个主角塞普·迈耶并不是这么想的。对于这名甫荣获德国足球先生的守门员而言,失败并非是家常便饭,尤其他与德国队才在两年前夺得世界杯冠军,与拜仁慕尼黑连续三年赢下欧洲杯(旧制)。由于迈耶是在帕年卡射门前就早一步往球门右侧扑去,在没有预想的这招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把这球挡下来的,但很多媒体不断地为这场对决加油添醋,嘲弄迈耶被晃开的动作滑稽等等,到最后甚至有记者报导德国门将是被一位来自捷克斯洛伐克的默默无名球员给“故意羞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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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外国记者,特别是来自西方的那群,很坚持我是故意想让迈耶出糗,要让他像是小丑一样。不过,这都不是事实,这纯粹就是对我而言最简单的进球方式,但我想迈耶相信了那些记者的话。每当‘帕年卡’出现在他耳边,他就会突然变得不愉快,甚至表现得非常烦躁。为此,他将近35年没和我讲话。”

事实上,迈耶在后来的自传中也提及了这件事,他毫无根据地斥责帕年卡打破了足球场上的规矩。正因为这球,帕年卡在国际足坛上声名大噪,迈耶则在这场对决中被描述成“输家”、“小丑”,这才让他的神经对于此事相当敏感。

英国足球作家本·利特尔顿曾在2015出版的《十二码》一书中揭露帕年卡对于这记十二码对于自己生涯的影响。

“一方面,我很自豪及庆幸我踢进那球,但另一方面,那颗球使我后续的生涯黯然失色,无论是我的表现、传球或是进球。某程度上,那颗点球杀死了我的生涯。”

尽管帕年卡在几年后转战奥超豪门维也纳迅速并取得多年的成功,但后来所有的门将都会在对上他时提防“那招”,以致于后续几乎未在正式赛场上使用出来。不过,帕年卡与迈耶间的关系也随着时间推移获得了改善,因为帕年卡式的射门在2000年前后开始大量出现,特别是齐达内在2006年世界杯上的名场面,就为其做了最好的宣传,后续还有皮尔洛在2012年欧国杯上使用“帕年卡”的教科书级示范,这使得塞普·迈耶终于不再是那个一只手数得出来的“可怜儿”。尽管塞普·迈耶至今未再公开谈论那球,但就帕年卡自己的爆料,迈耶不再因为那球而刻意躲避他,他甚至很正面地看待那球。

“我们俩的关系到后期就变得很正常,五年前一次在布拉格的记者会上,我看得出他没有很厌恶我,我们甚至还一起喝了啤酒和去打了一场高尔夫球。到那时,他还能笑着谈那球,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他还都会用手指在空中画出那球的弧线。”

帕年卡是一门艺术

文章到这,我想不少读者大概会非常好奇为什么球员们要冒极大的风险使用帕年卡,这类的射门真的有助于提升操到成功率吗?大多数球迷只会记住好的那一面,毕竟每当有球员使用帕年卡成功时,总是能轻松博得满堂彩,但失败的例子也不少,例如梅西在2024年美洲杯八强战的点球大战中就意外中柱,好在球队最终仍击败厄瓜多尔挺进下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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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报》首席体育记者肖恩·英格尔就曾在四年前发表了一篇名为《阿圭罗的帕年卡真的是个错误吗?分析点球的艺术与科学》的文章,其中就向专家们探讨“帕年卡”是否比起一般射门更具成功率。根据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伊格纳西奥·帕拉西奥斯-乌尔塔的研究显示,“帕年卡”与其他各式各样的射门方式比较起来,成功率只稍微略低4至5个百分点,因此依旧是个可以使用的招数。上述的研究数据与另一份由萨福克大学运动科学系教授米凯尔·贾米尔博士所做的研究不谋而合,依据15/16至18/19赛季的数据显示,射门时瞄准的方向与来球的速度能更大程度的提升入球机率,采取一般射门的成功率也比帕年卡式的射门再来的高些。另外,从《十二码》一书中所引用的Opta数据显示,自英超05/06赛季以来,朝向球门正上方射门的成功率高达97.8%,下方则降低至80.2%,但这都比朝向球门左下及右下射门的成功率来的高,这两个方向仅分别有77.2%及80%。

切尔西名门彼得·切赫就此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说道:“我从不在扑点时留在球门中间,因为这让我看起来像是没有尝试的样子。”而这就是所谓的“行动偏误”,以色列教授迈克尔·巴尔-伊利透过观察上百场PK大战后发现了这个现象,这个理论显示了人们更大程度地偏向在做选择时采取行动而非待在原地不动,纵使没有任何依据表明采取行动会有助于结果,也因此往中间射门的成功率或许更高些,朝球门中央射去的帕年卡更是受惠于此。从上述的数据观察,完美的帕年卡踢法基本上应该要有极高的成功率才对,但多数失败的案例并不是被守门员挡下来,而是源自于点球手自身对于力道掌控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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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勇气与从容

“帕年卡”不单是技术层面的要求,“心态”更是能否完美执行的重点,而这也是为何那些在大赛中使用帕年卡踢法的球员总能留下名场面,因为这清楚地显示了球员能在这种场面下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心理素质。

操刀十二码不是只凭直觉,或是将球门划分三等份的机率问题,这背后涉及的心理博弈大的超乎想像,一个动作就可能透露点球手的意图,特别是点球的结果通常足以改变一场比赛的胜负,无论是在正赛阶段或是点球大战,都是对于主罚者及门将极致的心态考验。正因如此,要求更高技术的帕年卡就更仰赖球员的心态,包含选择的时机及容错率,这多少需要一丝丝勇气及自信。

优雅、勇气与从容:足球场上的极致技术—帕年卡与他的故事

从托蒂、齐达内再到皮尔洛,无数伟大的球员在最大的舞台上成功使出“帕年卡踢法”,那种从容、优雅以及对于进球稳操胜券的自信将这类技术昇华至一门艺术,正如法国媒体当年的报导写道:“足球诗人就此诞生”,安东宁·帕年卡将这门苦练已久的技术发扬在最大的舞台上,最终将其刻画成为永恒的艺术品。

“这样踢点球的人,要不是个天才就是一名疯子。”

——球王比利

正是那点疯狂,帕年卡才有勇气在决赛舞台上使出。

时隔多年,那场决赛的守门员伊沃·维克托在几年前接受UEFA.com采访时说道:“我在正规时间的最后一分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导致我们丢了一个球。 当我现在见到帕年卡时,我总是告诉他:‘没有我和那个错误,大概没有人会听说过你!’我从不相信他敢在决赛中尝试——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就我看来,那依旧是在耍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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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从来一次,我当然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这是我唯一会做的事!”

——帕年卡于2016年说道